泷山

【GGAD】Puppet Show


第三十九章   天明

 

 

一杯掺了药的红酒,让邓布利多昏睡了整整三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并不是之前生活的套间——而是在塔楼上。

这里的装潢精致考究,有足够大的生活空间,各种用品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几扇大面积的飘窗。

可以打开,但是不能出去。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在四周圆弧形的墙壁上,嵌着一些长长的,金色的圆柱。

它们从墙脚引伸至屋顶,最终归于正上方半球形房顶上最中心的一点。

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一个金色的大鸟笼。

每天会有家养小精灵送来餐食和最新的报纸。

房间里也有改装过的收音机,可以听到麻瓜世界的动向。

邓布利多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房间不可能是临时修整出来的。

只能说,格林德沃早有此意。

那么,眼下的一切……

是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这一切的答案,只有格林德沃,才能解答。

但,这一次。

盖勒特·格林德沃,却始终没有出现。

 

 

 

对此,邓布利多心中并没有任何怨怼,亦没有胡思乱想。

从报纸和广播中,他早已知晓。

就在几天前,也就是8月6日和8月9日。

美国空军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两地分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军民死伤无数。

 

 

 

15日的清晨,时钟刚过三点,奥尔加就已经梳洗完毕了。

这些日子,纽蒙迦德上下都忙得很。

首鼠两端的巫师要追捕惩处,违背战败条约的英国魔法部也要打压。

暂时顾不上自身难保的日本魔法部,还有一个乱了很久的美国巫师界要收拾。

莱昂这些日子经常出外勤,忙起来也是几天不回家。

是以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走进学习柜,从容打开隐藏空间,穿过挂有安布罗修斯家族家谱和格林德沃家族家谱的两面挂毯,奥尔加来到那三层的神坛前站定。

神坛的主体是一个黑底描金的大漆神龛,雕镂精致,晴彩辉煌。

原本有五层神阶,但因只有上三层放着牌位,下两层空置,因此那两层就被她用法咒隐了起来。

而这供了牌位的上三层神阶每层各有一副楹联。

最上一层是一块无字牌位,两侧放的也是无字楹联。

第二层放着两块牌位,一左一右。

其上文字华丽繁复,并不能看懂内容。

楹联亦是如此,只能数出一联有十三个方块字。

第三层放着三块牌位,看文字结构,应当与第二层同是一种字体。

这一层的楹联有十一个字。

奥尔加站在神龛前,将三层牌位自上而下用心看过一遍,而后拿出了一封装裱好的信笺。

正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箓,还扣着鲜红色的大印。

原先事态紧急,只能随便拿一张信纸匆匆写就相关信息后焚化送走。

如今诸事已了,尘埃落定。

自然是要仔细陈述一番的。

乙酉年甲申月丙辰日庚寅时。

宜祭祀,宜祈福。

宜斋醮,宜酬神。

是个好时候。

她在蒲团前跪定,默念经文,将手里的东西放入火盆,看它一点点变成灰烬。

 

 

 

外面的时钟指到了七点半的位置。

奥尔加从学习柜里出来,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香火味道,带着文件来到了格林德沃的书房。

这几日,大家都忙。

格林德沃也没回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

一直睡在书房套间里的起居室。

父女俩在书房里的小会客厅简单吃了点早饭,而后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这段时间最要紧的就是对反对派的处理。

格林德沃看着手里的文件冷笑出声,顺手递给了一边的奥尔加:

“伦纳德·斯潘塞-穆恩可真是够行的啊,看看,人家表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被汤姆·里德尔架空了,违反战败条约偷袭我攻击纽蒙迦德全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日本魔法部瞒着他和汤姆·里德尔做交易出卖了纽蒙迦德……他给自己摘得是干干净净。”

奥尔加一目十行地看完,合上了文件:
“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置他呢?他已经辞职了。”

格林德沃转了转手腕:
“那个汤姆是个狠角色……不过也可利用。”

“现在各国魔法部就是太安闲了才会把矛头对准纽蒙迦德……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白痴是没那个远见思考未来的。”

“就把他当成靶子和替身吧,有他在前面惹眼,纽蒙迦德就没那么突出了。”

“至于那个伦纳德……他也配出现在纽蒙迦德的计划中吗?”

“还算识时务,老老实实的就不用敲他家门了。”

“好的。”

奥尔加迅速在文件旁边记下了处置方案,而后又说道:
“原子弹爆炸给巫师界带来的影响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大,连那帮关在监牢里的英国巫师都动摇了,对美国和日本两地的巫师震撼可想而知。”

格林德沃叹了口气:

“若我早生三十年……”

奥尔加装没听见,继续说了下去:
“美国巫师界冷静了不少,但是印第安巫师的诉求还是没什么变化,毕竟血债血偿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们也没那个资格去指摘什么。”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下。”

格林德沃抬眼看着她,示意奥尔加说下去。

后者收敛了神色:

“日本离山海秘境太近了,两方还有血仇。”

“之前我们不把势力延伸到远东和日本就是为了避让山海秘境,留足彼此势力之间的缓冲地带,但这次针对您的刺杀事件背后的起因就是纽蒙迦德和日本魔法部的接触……”

“我在想,要不要联系一下中国魔法部,代为转交一下情况说明?”

格林德沃沉吟半晌,而后表示:
“这样,很郑重啊。”

奥尔加笑了一下:
“如果反馈良好的话,也许我们还可以借山海的手来处理美国巫师界的乱局。”

“说说看。”

“印第安巫师要复仇,要血债血偿……其实也未必只有杀人这一种方法。”

“可以借山海秘境的幽冥系统,查一下当年犯下血案的那些人员名单,然后把他们一批一批地拘来,让他们选,是下地狱赎罪,还是以今后几辈子的福禄财运做抵押补贴当年的受害者。”

“虽说每一世的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是灵魂永生不灭,无论怎样投胎转世,灵魂始终如一。”

“用点手段就能让那些犯罪者会想起那一世的全部,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约翰犯的罪为什么要伊万承担’的情况。”

“如果能定下协议便能终结乱象,要是再有什么复仇也可以直接以触犯法律的名义抓起来。”

“而且现在原子弹一扔,他们也没那么激进了。。”

“再修改保密法,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格林德沃摸了摸下巴:
“山海……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奥尔加勾起了唇角:
“我想,一条远古的诅咒就咒杀了这么多的巫师,也很能说明问题吧。”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
“不过,就怕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

“防备还是要有的,但如果他们真的有扩张的想法,这种压倒性的实力,也不用等到今天才行动吧。”

“也是。”

奥尔加见他赞同,便又问起了一件事情:
“昨天您说,那帮英国巫师再过些日子和英国魔法部谈好了就放掉他们……邓布利多教授呢?”

格林德沃只装作充耳不闻,接着上个话题说:

“那个情况说明就由你来拟定,写好以后给我看一遍,尽快发出去。”

奥尔加也不纠结,点头:
“好的。”

 

 

 

入夜。

邓布利多站在飘窗前,负手而立。

身后传来淡淡的,幻影移形的破空声响。

他转过头。

来着是奥尔加。

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你来了。”

奥尔加略歪了一下头:
“听说您今天,一直没有吃东西。”

白巫师看着她:

“是格林德沃让你来的吗?”

“不,只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

邓布利多垂下眼睛:
“我猜猜……如果格林德沃知道这件事的话,他大概会杀掉给我做饭的家养小精灵,然后把它的头放在我明天早上的餐盘里,让另一个家养小精灵送过来吧。”

奥尔加笑了:
“您猜的一字不差——但我劝住了他。”

“我想和您好好谈一谈。”

看着那双沉定的眼睛,邓布利多神色平静,依旧是温和从容的模样:
“那就坐吧,孩子。”

“我们似乎并没有一场深入的,开诚布公的谈话。”

“希望今天晚上的交流,能让我真正认识你。”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红茶。

“要来点糖浆吗?”

“不,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喝法——甜奶茶除外。”

邓布利多笑了:
“倒是和格林德沃一样。”

“我们的口味有很多相似之处。”

奥尔加看着邓布利多笑了一下。

白巫师感慨道:
“你是他养大的,你们自然相像。”

他抬眼看着奥尔加:

“你也会站在他的一边。”

“我早该想到的,格林德沃的性子……如果你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他一定不会如此倚重你。”

“他这个人呐,我最了解了。”

奥尔加颔首:
“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要知道,莱昂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与他那么相像——但在Papa眼里,也不过是一条好用的臂膀,和一个他亲手为我立起来的挡箭牌,以及替死鬼。”

“如果莱昂的资质没有这么优秀,如果我们并没有如此相爱。”

“会发生什么,我向来都很清楚。”

“对于Papa,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梦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我没有这样优秀,在他眼里恐怕就是一个漂亮的珍贵摆件吧。”

“这种珍贵程度还是同您有关,因为我身上结合了您与他的血脉,是一种活生生的证明。”

这话说的既残忍又真实,与邓布利多心底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叹了口气:
“那对我呢,孩子。”

“我很好奇,你对我的看法。”

奥尔加品了一口红茶,垂眼看着茶杯:
“别的不提,您肯定会是一个好父亲,会好好爱自己的孩子。”

邓布利多心头一酸:

“我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年,也一直想毁掉血盟。”

“你恨我吗?”

奥尔加摇了摇头:

“这不是您的错,我也从未因此对您生出怨怼。”

“您无需为此挂怀。”

她笑了一下,看着白巫师:
“实际上我读过您所有的文章……无论是学术论文还是时评,我都读过。”

“您是个好人。”

邓布利多也笑了一下,而后问:
“那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你很理性,所以应当不会是因为简单的情谊就站在了纽蒙迦德一边。”

“当然。”

奥尔加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位置决定立场,我自然是有所考量。”

“而且我的确是认同Papa的主张,因为更实际,可操作性更强,也很好修正。”

邓布利多叉着手,身体前倾:
“近些年,纽蒙迦德的一些决策和举动,我看着并不像是格林德沃的手笔……原来是你。”

“没错。”

她微微抬起了下巴:
“Papa有Papa的目标,我也有我的想法。”

“想要纠偏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如果您参与到纽蒙迦德的事务中来,我想您应该可以用更少的精力来达到我劝谏的同等效果。”

“这一点毋庸置疑。”

邓布利多看着她:

“你就这样信任我吗?但在我们之前的接触里,你并没有如此。”

“这是当然。”

奥尔加也没什么羞赧的神色:

“那时候的局势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可逆转,您作为对立阵营,我肯定会对您有所保留。”

“而且我并不能信任您的任何保证——您并不是您那一方的最高决策者。”

“说白了,您就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有点自主权,但不多。有点话语权,可也有限。”

“如果纽蒙迦德彻底败了,我会面对什么呢?”

“那个时候您应该会变成整个英国魔法界的吉祥物,被高高地供起来。”

“神坛上的圣人是完美无缺的角色,信众当然不能容忍他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您如果为我求情,他们大概率会置之不理。”

“我的危险性有多大,我在纽蒙迦德的实际地位有多高,他们肯定不会让我活着。”

“哪怕活着也是会倍受屈辱吧,被当成玩物和Bitch关起来肆意折磨……”

邓布利多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您当然不想。”

奥尔加斩钉截铁地说:
“就算退一万步,您没有被架空,他们也没对您鸟尽弓藏,但您会怎么处置我呢?”

“杀是不可能了,估计会终身监禁吧。”

“简陋小屋关一辈子,天高皇帝远,发生些什么您也不会知道,左右眼不见心不烦,您尽了力,又觉得按照我的罪行得到如此惩处是理所应当,自然是问心无愧。”

“可是,这份好意,我领受不起!”

“还是省省吧!”

最后的几个单词说的是铿锵有力,几乎打碎了白巫师。

他闭上了眼睛,捂住头,叹气:
“……我无法反驳你。”

奥尔加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邓布利多自己自我调节完毕,再说其他的事情。

良久,白巫师才终于开口:
“话都说到这里了,我想我在你心里应当……是一个很负面的形象吧。”

出乎他意料,奥尔加摇了摇头:
“您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还是信息差的问题。”

“您不知道纽蒙迦德的决策中枢里有一个我,也不知道Papa真实的计划。”

“易地而处,如果我并没有加入纽蒙迦德,站在您这一方的角度,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定会阻止Papa。”

“试想一个仇恨,激进,有能力有抱负的超一流巫师和他的追随者会做出什么事情……而这是否会导致整个巫师界的倾覆。”

“改革的举措绝对不能让可预知的未来变得更糟。”

“站在这个角度看,风险还是很大的吧。”

“您又做错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
“可这并不代表着我对您的肯定,毕竟您的做法就是因噎废食,在那么早就洞悉了整个巫师界的问题,占尽先机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看着它一点点糜烂腐败掉,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举措。”

“并非我故意戳您痛处——但是Dad,我那位素未谋面的Granddad帕西瓦尔·邓布利多因为对麻瓜霸凌者适当的回击行为死在了阿兹卡班,这难道是公平公正的举动吗?”

“千百年来,巫师伤害麻瓜会被严厉惩处,迫害巫师的麻瓜则成为英雄,名利双收,富甲一方。”

“连梅林骑士团这样的组织都被麻瓜背刺了,似乎并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算在巫师头上吧。”

“而且到现在,阿兹卡班到现在也没有改革监狱制度,到底是您没有建言献策,还是说您的话在他们那里完全没什么重量?”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邓布利多: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讥讽您。”

“毕竟这也没什么意义。”

“生在这样的时代,身处这样的家庭,想要好好地,有尊严有追求地活下去,就不得不主动参与到一些事情中发挥作用。”

“现在的非魔法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拥有了怎样的力量——反观巫师界又是什么德行。”

“我并不是追求权力的野心家,也不是什么政客。”

“我同莱昂,都是为了能称心如意地好好生活,才主动选择加入到这股时代洪流中来。”

“您若能与Papa联手,那么便能整合一整个魔法界的力量……何况现在的魔法界,还经得起内耗吗?”

“出于私心,您加入纽蒙迦德,我与莱昂也能功成身退,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去搞搞研究,养养猫,喂喂鸟,画画水彩。”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吗?”

 

 

 

 

邓布利多低垂着头,久久无言。

再抬头时,奥尔加已经离开。

桌上留了一瓶晶莹剔透的魔药。

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
是一瓶减龄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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